秋日漫笔

    我一直以为，季节之于我只是一种流动，一种美的变换。所有的季节都以不同风格的美呈现在我眼前，相同的是我对季节的热爱。然而当季节流转到这秋天，我心中还是似乎有一点更深的感觉。这是一个我不得不承认的现实：我还是最爱秋天。

    褪去热烈和激动，一切都是温和的。不再刺眼的阳光在淡然的平静中反而更有暖意，轻柔，静默，有一种隐隐的灵动。一切都是灿烂的，明亮的，金色的，天是可以一望到底的，空气是干爽的，这是一种最给人安全感的暖意，包笼着心灵。秋天的美不需要你的发现，它确确实实就在你眼前，就在你身边，你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它，它是生活的背景。天从未这样的蓝，蓝的这样彻底，这样广袤，从天的这边直到天的那边，澄澈的，空灵的，“如水洗过一般”已经无法形容这样的蓝，那蓝本身就是水吧？大片大片的苍绿、金黄、暗褐、火红，将这世界肆意涂抹，在蓝天的背景下炫耀着自己，大色块给人的是最直观的视觉刺激，满枝的黄叶在风中摇着，映射出一个个斑驳的光点，给人的是无法不感受到的诗的境界。是啊，我的身边竟能美丽成这个样子么？我是生活在诗中么？

    然而这并不算是秋的精神。在眼前的诗境背后还有更打动我的东西。最让我陶醉的时刻，是当我看到一片叶子从树上翩然飘落的时候，我踩在落叶上，发出脆而沉重的响声，眼前是被枯黄的叶子半遮着的天空，叶子又翩然从头顶飘落，落满身上，落满眼前。此间有一种厚重的岁月感，这才是秋的精神。树叶落下，草木枯萎，生命力消逝，这让人感叹，让人哀伤，但并不让人扼腕。因为这是自然的消逝，那些澎湃的生命力，它们绚烂过，它们璀璨过，而现在，自然让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，向世界翩然告别。那些曾经如火的生命，那些曾经那样活生生的展现美好的生命，此刻变得安详，变得淡然。这是告别仪式，也可以说是葬礼，然而它们是笑着走的，是带着美好也留下美好走的，因为它们曾经那样真实而有活力，它们没有遗憾，只有恬淡，只有幸福。那些曾经的生命力沉积，沉积，成为一个梦，一个诗的梦，这是自然对生命的最高致敬。

    此间的美好更属于我们。我们亲眼看到了生命的轮回，我们也属于生命的轮回。一年又一年，生命力喷薄又消失，绚烂又淡然，它们来了，它们退去，在我们身边，但我们决不是看客，我们也是生命，我们应该有更美好、更真实的生活。岁月在流动，我们的生活也在流动，而什么是我们的美好呢？我们的生活有沉淀下了什么呢？我们何时完成自己生命力的喷薄呢？我们会带着安详和淡然离去么？我们在行走，一年又一年，从此方到彼方，但秋天告诉我们真正的目的地是生命尽头的安然。在落叶翩然中，我们也应该停下来反思自己的生命，梳理自己的回忆，体味那种岁月的流逝和希望。这是一种淡淡的惆怅与哀伤，一种我们更应该享受的美好。过秋天，才是在过岁月，在那落叶声中，在那大片的凝黄与火红中，我分明听到岁月的声音。它是那样厚重，聆听它是我们每个人作为生命个体应尽的责任，是对生命的洗礼，对生命的赞颂。

    这就是诗。